第419章 砺兵攻心,扼险待时(月票1000加更(1 / 2)
抚顺
去年被明军火炮轰塌的城墙,虽用新土夯补过,却仍能看见参差的裂痕
墙面上嵌着的弹片锈迹斑斑,墙根下还堆着未清理干净的断木与碎砖
城内更不必说,半数街巷仍是废墟,断壁残垣间搭着临时的草棚,军户们正佝偻着身子修补屋顶
但此刻
城外的旷野,早已是另一番天地
八万大军已如钢铁洪流般铺开,从抚顺西门一直延伸到苏子河东岸,望不到尽头
猎猎旌旗在风里翻卷,明黄的“明”字旗、红底黑字的“熊”字帅旗、科尔沁部的狼头纛、内喀尔喀五部的苍鹰旗,还有各营的将旗,密密麻麻遮了小半天空
枪戟的锋芒映着初升的朝阳,泛着冷森森的光,连空气里都飘着铁器与火药的味道
辽东经略熊廷弼身披山文甲,腰间悬着的尚方剑,虎目如炬
他大步登上三丈高的榆木将台
将台上有十口朱漆木箱,被黄绸覆盖
登上将台之后,熊廷弼环视台下众将士
“诸位将士!”
熊廷弼的声音像撞钟般炸开,压过了风卷旌旗的声响,连远处的骑兵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抬手掀开黄绸,一把掀开最上面那口木箱的盖子
白银的锐光骤然泼洒出来,晃得人睁不开眼,三十八万两官银码得整整齐齐
“这是圣上从内帑里拨的开拔赏!
战后论功行赏,有官有爵,还有比这多十倍的银子!”
他抓起一把银锭,任其从指缝间泻落
“当啷”声落在木箱里,清脆得像是在敲打着每个人的心弦
“但本经略今日要赏的,不止是银子!”
熊廷弼的声音陡然转厉,目光扫过台下的军阵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今日,我们就是要去报仇的!
萨尔浒一战,建奴杀我明军四万!
开原、铁岭陷城时,他们屠我汉民十之七八!
多少妇孺被掳走,多少房屋被烧毁!
这仇,我们大明还没报完!”
锵!
熊廷弼猛地拔出尚方剑,剑刃映着朝阳,亮得能照见人影,他剑尖直指北方赫图阿拉的方向,声裂云霄:
“今日出征,本经略只有一条令:
杀!杀!杀!
凡持兵械的建奴,无论是女真、蒙古还是汉奸,敢反抗者,尽诛之!
等赫图阿拉的城墙塌了,本经略要看见苏子河里,漂满建奴的尸首!
要让建奴知道,我大明的血,不是白流的!”
“杀!杀!杀!”
八万人的怒吼猛地炸开来,震得抚顺城的残墙簌簌落土,连辽河河的水面都泛起了涟漪
前排的士兵举起兵器,枪戟如林,后排的骑兵勒紧马缰,战马刨着蹄子,发出阵阵嘶鸣
火炮营千总王破虏大步走到三门大将军炮前,他脸上带着一道刀疤,从额头划到下颌,是去年守沈阳时留下的
他接过亲兵递来的火锤,猛地抡起,砸向发令炮的火门“
轰!轰!轰!”
三声巨响接连炸响,声浪裹着硝烟碾过原野,连地面都在微微震颤
硝烟散开时,能看见炮口的火光还未熄灭,弹丸已经射向远方的天空
他这是在为出征鸣炮三声
军阵最前排的浙兵火铳手们齐齐单膝跪地,铳托“咚”地砸在地上,动作整齐划一,像是一个人做的
这是戚家军传下来的死战之礼
单膝跪地,是以示死战不退
铳托砸地,是明志杀尽贼寇
他们的脸上没有惧色,只有坚毅,藤牌上的虎头纹在晨光里,像是活了过来
熊廷弼最后环视三军,目光从浙兵的藤牌扫到科尔沁的狼旗,再到京营的火铳阵,脸上渐渐有了笑容
他从亲兵手中接过一碗酒
酒是烈性子的烧刀子,他仰头一饮而尽,酒液顺着嘴角流到脖颈,浸湿了甲胄的衬布
然后他猛地将酒碗摔在地上,“哐当”一声,瓷片碎得四处飞溅
“将士们!”
他大吼一声,很是豪壮
“此战若败,本官必先横剑自刎,以谢天下!”
“请诸君随我直捣黄龙,复我辽东!报我血仇!”
“直捣黄龙!复我辽东!报我血仇!”
“直捣黄龙!复我辽东!报我血仇!”
“直捣黄龙!复我辽东!报我血仇!”
呐喊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响,更烈
熊廷弼将尚方剑斜指天空,朝着北方一挥,同时大喊道:
“出发!”
于是乎
大军缓缓开动,浙兵在前,火铳手紧随其后,骑兵护着两翼,火炮营推着大将军炮压阵
他们朝着赫图阿拉,缓慢,却又坚定而去
明军主力已动
而在三日前,陈策已经率领先锋,越过抚顺关,进入山林之中
陈策率领的先锋军,穿过土木河寨的残垣
那些被去年明军离开时焚毁的木楼只剩焦黑的立柱,墙基下还能看见零星的箭镞与锈蚀的甲片,显然建奴并未派人修缮这片“无用之地”
“将军,前面就是赫图阿拉外围的哈达部旧寨了”
斥候队长翻身下马,单膝跪地禀报
“这些部落果然囤了粮”
陈策勒住马缰,目光扫过远处炊烟袅袅的山寨,冷声道:
“传令下去,围寨不攻,先喊话劝降
凡愿献粮出降者,既往不咎;若敢顽抗,烧寨不留活口”
他身后的偏厢车早已列成扇形,火铳手半蹲在车后,铳口隐隐对着山寨方向
不过半柱香功夫,寨门便吱呀打开,十几个面黄肌瘦的女真牧民举着粮袋走出,身后跟着几个瑟瑟发抖的蒙古人
“别杀我们,我们愿意投降!”
这些都是依附建奴的小部落,此刻见明军势大,哪里还敢抵抗
陈策一个挥手,便将这些人五花大绑,之后搜刮寨中,然后一把火烧掉寨子,这才离去
三日间
陈策率部清剿了赫图阿拉周边十七处部落,缴获的粟米、兽肉虽不算丰裕,却也解了先锋军的燃眉之急,更重要的是,彻底斩断了赫图阿拉向外求援、补给的可能
而清理周边之后,陈策这才将大军开往赫图阿拉
待大军抵达赫图阿拉城下时,日头已过正午,苏子河泛着粼粼波光,映得那座石筑内城愈发巍峨
陈策抬手示意停止前进,准备安营扎寨
军卒们立刻动作起来
偏厢车首尾相接,在城外十里处围成环形营垒,鹿角被深深钉进土里,瞭望塔迅速搭起
“将军,您看!”
亲兵指向城头,赫图阿拉的城门早已紧闭,吊桥高高拉起,城头隐约可见攒动的人头,弓弩手正趴在垛口上张望
陈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我大军来了,不出城和我野战?
你建奴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了?
等了半个时辰,明军营寨都要开始搭了,结果赫图阿拉还是没人出来
陈策心中已经不耐烦了
他转头看向身后,喊道:
“王虎!”
“末将在!”
一个身形魁梧的汉子应声出列,豹头环眼,正是曾从抚顺城破的死人堆里逃出来的夜不收队长
他嗓子像是被火燎过,开口时带着粗粝的沙哑,却格外有穿透力:
“将军有何吩咐?”
“带你的人,去给城上的鞑子提提神”
陈策抛过一个酒囊,酒液顺着囊口晃出几滴
“让他们知道,咱们大明的兵,不是来陪他们耗着的”
王虎接住酒囊,仰头猛灌了大半,烈酒顺着虬髯往下淌
他抹了把嘴,大手一挥:
“末将遵命!”
领命之后,他转身对着身后喊道:
“儿郎们,跟老子走!”
十余名精锐骑兵立刻策马上前,马蹄踏过松软的土地,卷起阵阵烟尘,直抵护城河边才勒住缰绳
“城上的龟孙子听着!”
王虎的吼声混着辽东土腔,像块石头砸在平静的城头上
“前年你们屠开原的时候,不是挺威风吗?
把咱们汉人的房子烧了,女人抢了,现在怎么缩在城里当缩头乌龟?
裤裆里的卵蛋是被冻掉了?!”
他身后的骑兵们立刻配合,纷纷举起三眼铳,“砰砰砰”三声脆响接连炸起,硝烟弥漫间,城头顿时一阵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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