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教坊淬心,瓦舍铸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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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元年二月十八日,正午时分,春阳煦暖

庚申科会试三场,今日是第三场收卷之日

京师贡院外早已人头攒动,喧嚣如沸

街道两侧挤满了前来围观的百姓,有踮脚张望的商贩,有交头接耳的闲汉,更有挎着篮子的妇人,皆想一睹新科举子的风采

人群中更夹杂着不少考生家眷,或扶老携幼,或翘首以盼,有的手捧热茶静候,有的攥紧帕子暗自祷祝

车马轿舆塞满巷口,仆从们高声呼喊着自家主人的名号,声浪此起彼伏

咚咚咚——

三声浑厚的鼓响自贡院深处传来,声震云霄

龙门在万众瞩目中缓缓洞开,沉重的朱漆大门发出低沉的吱呀声,这一场关乎数千人命运的考试终于落下帷幕

刹那间,考生如潮水般涌出,青衫浮动,衣袂翻飞

有人昂首阔步,眉宇间尽是飞扬之色,嘴角噙着志在必得的笑意,仿佛已见自己金榜题名、琼林赐宴的风光

有人面色灰败,步履沉重,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似已预见名落孙山后的凄凉

更有甚者,捶胸顿足,懊悔不迭,口中喃喃自语:“再给我一刻钟,那道策论便能写完……”

数千考生,便有数千种情态

有人仰天长叹,有人低头疾行,有人与同窗相拥而泣,亦有人独自踟蹰,茫然四顾

春风拂过,卷起几片零落的纸屑,那是被匆匆丢弃的草稿,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承载着多少人的心血与希冀

贡院外,喧嚣声、呼唤声、叹息声交织成一片,恰似一曲人间百态的悲欢交响

数十年寒窗,一朝放榜,几家欢喜几家愁,莫不如是

在这人潮汹涌,喧嚣如沸中,卢象升一袭青衫,步履沉稳地踏出龙门

他眉目疏朗,神色淡然,既无志得意满之态,亦无忐忑不安之色,仿佛这场关乎前程的会试于他而言,不过寻常文章之事

三场会考,他皆是第一个交卷

笔走龙蛇间,洋洋洒洒数千言早已落于纸上,墨迹未干便呈递考官

文章自是写完了,但能否高中,却非他所能左右

毕竟,金榜题名与否,终究要看阅卷官们的眼光

然而,这青年心中却藏着一股傲气,暗忖道:若连我的文章都入不了进士之列,那这主考官,怕不是个不辨菽麦的草包!

正思忖间,忽闻身后一声熟悉的呼唤破开嘈杂人声——

“建斗贤弟!”

卢象升蓦然回首,但见黄道周正拨开人群疾步而来,青布直裰上还沾着墨渍,显是刚搁下考笔

更令他惊诧的是,素来持重的文震孟竟垂首跟在后面,那顶方巾压得极低,几乎要遮住半张脸

“原是黄兄,还有文兄”卢象升拱手行礼

抬眼细看时,却见二人面色青白

黄道周虽强作笑颜,眼角却绷着细纹;文震孟更是将拳头攥得指节发白,连还礼时衣袖都在微微震颤

难道两人会考失利了?

卢象升见二人神色黯然,心中已然猜到了七八分

他原想询问那道关乎时政的策论题二人如何破题,但此刻黄道周眉宇间的郁色与文震孟低垂的头颅,让他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沉吟片刻,他故作轻松地整了整青袍衣袖,朗声道:“三场鏖战终得解脱,不若寻个雅致去处?小弟知道前门大街新开了家酒楼,听说他们的梨花酿.”

话未说完便戛然而止

卢象升暗自盘算着囊中剩余的碎银——若是真去酒楼,怕是要连着啃半个月的窝头了

但此刻比起银钱之虑,他更担心这两位挚友的状态

卢象升正暗自盘算着如何宽慰两位挚友,却见黄道周突然仰天长叹

“贤弟”

黄道周忽然转身,叹气间,带了一丝自暴自弃

“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好地方?”

卢象升闻言一怔,旋即眼中迸出惊喜的光芒

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干瘪的钱袋——若是去酒楼,怕是接下来半月都要就着清水啃硬馒头了

如今黄道周主动提议,倒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那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卢象升连忙拱手,青布衣袖在春风中轻轻摆动

他偷眼打量着黄道周,只见这位素来节俭的同窗今日竟格外阔气,腰间不知何时多了个绣着金线的荷包,在阳光下泛着可疑的富贵光泽

这黄兄,到哪里去发财了?

“不知是去何处?”

卢象升忍不住追问道

黄道周却只是神秘地摇了摇头,说道::“跟着我便是了”

说罢便拨开人群,领着二人往东城方向行去

三人穿行在熙攘的街市间,卢象升渐渐察觉异样——青石板路两侧的朱漆楼阁愈发精致,檐角悬挂的彩绸在风中轻扬

更令他心惊的是,往来女子皆着轻纱罗裙,云鬓斜簪,三三两两倚在雕花栏杆旁巧笑倩兮

“客官,来玩啊~”

“今晚月明风清,正好听曲奴家刚排了支《后庭花》,琵琶也调好了,就缺个像老爷这样的雅客品评……”

“公子,奴家好孤独,好寂寞呢!快来填满奴家~”

周围不堪的声音,让卢象升面红耳赤

再向前行数百米

卢象升抬头望见一座气派的朱红门楼

“这”

金漆匾额上教坊司三个大字在春日下熠熠生辉,门前还站着两个挎刀的青衣差役

“好家伙!”

他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门楼内隐约可见曲廊回旋,笙箫之声伴着女子娇笑隐隐传来

卢象升见黄道周驻足在教坊司朱红大门前,不由得心头一跳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青袍袖口,迟疑道:“黄兄,莫非你说的好去处就是这教坊司?“

黄道周闻言朗声大笑,鬓角几缕散落的发丝在春风中飞扬:“功名利禄乱我心,人生在世须尽欢!”

他转身拍了拍卢象升的肩膀,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怎么?贤弟莫非不想进去开开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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