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浮生四重恩(6)(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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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前后两日的时间,傅侗文已经让六小姐金蝉脱壳,也为她安排好了未来二十年的生活寻常人是绝对想不到的

沈奚让护士去叫傅侗文,没多会,房门被推开

她和小五爷同时望过去病房门口的六小姐,再不是当初穿着裙褂,裹着狐狸皮,在观戏楼上笑着闹着,从银盘子里抓袁大头往楼下扔的富贵小姐了

可她看到五哥的一刻,眼里的光芒仍像个激动的小妹妹:“五哥!”

床上的小五爷,不再是当年军校方才毕业,意气风的少年军官戎装换了灰白的病人服,因经历了一场截肢的大型手术,面色泛灰可他在看见安然无恙的妹妹时,褐色的眼瞳里也满溢了欣慰:“快,清和,快到床边来!”

六小姐眼皮一动,泪珠儿顺着脸颊滑落,几步跑到床边,没等小五爷握她的双手她先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当初要不是为了我,五哥不会被送去前线……如今清和安然而归,五哥的腿却……”

“这不算什么,战场上回来的,哪个不带伤?”小五爷急得想去扶六妹,“再说这伤也和你无关的,快起来”

“你不要动”沈奚制止

傅侗文也拉起了六妹:“你也不要跪了,小五的伤口不能动的,你们好好说两句”

六小姐抹去脸上的泪:“嗯”

趁他们三兄妹叙旧,沈奚亲自去食堂买了四人的饭食,让他们聚在一处用午饭

傅侗文是个格外谨慎的人,用过饭后,就带傅清和回去了沈奚留在医院里,安排护士给小五爷做一套详细的检查她两小时后病房巡回来,顺便从办公室拿了定制假肢的图册,这都是她同学从英法邮寄回来的,她想让傅侗临自己选个样子,先找人试着打造

他们选好假肢的样板,小五爷双眸炯炯,对她笑

“嫂子,”小五爷故意道,“你们医院结婚是不给休假的吗?”

沈奚一愣,脸红着笑:“好像是有……我不太了解”

她前日离开医院是未婚,今日回来就是结婚的女人了,连她本人都没适应这情况

护士推门,说是有电话找沈奚

她出了病房,对方惊喜地问说:“沈医生,打电话来的人说,是你的先生你何时结婚的,竟然我们全院上下没有一个人知道?”

“是在昨天,没来得及告诉大家”

沈奚没应对经验,在对方连连恭喜里,只会不停点头道谢

电话是接到医院值班室的

值班室里,年轻的住院医生在和护士闲聊,无线电开的哇啦哇啦响,震得空气都在颤沈奚一进去,那个住院医生就识相地关掉无线电,和护士低声道别空气里全是恋爱的味道,沈奚佯装瞧不懂,拿起听筒,倚靠在窗边,喂了声

“等你来,听了许久的曲子”他的声低低的,像人在耳边说话

她手捂着听筒,小声说:“你倒是聪明,知道把电话接到值班室找我”

他道:“是想到你一个大忙人,不会在办公室里闲坐着”

“不是说晚上就来接我吗?打电话是有急事?”她问

护士翻着报纸,装聋作哑

“是有点变化,和你提前打个招呼,”他说,“翰家老二已经把火车安排了,黄昏时走,我要先去送清和,赶不及接你回家”

“这么快?”也太急了

“碰巧有车北上,”他说,“运气好”

“那,你替我和向六妹告别”

“好”

静悄悄的,没人先挂电话“你忙去吧”她不得不催促

小护士在,她也不好说别的

电话线路里的杂音,伴着他的一声笑,传到耳边

“我也要忙去了,”她轻声说,“这是值班室的电话,不好一直占着线路”

“好”

傅侗文挂断电话,身旁的万安已经给六小姐整理好皮箱子

六小姐为掩人耳目,换回婢女的衣裳,由下人们拿走皮箱后,跟傅侗文上了他的轿车到车站,是日落西斜,残阳如血

因为要运送金条,翰二爷包了两节火车去南京他今天早晨酒刚醒,忙活一日下来,人憔悴得不行他摘了眼镜,对傅侗文抱怨:“昨夜里不该喝多,头疼得紧”

他嘱人把六小姐行李搬到车厢里:“你们兄妹俩再说两句”

闲杂人等避开,留傅家两兄妹在站台上告别

“三哥也没什么多余的嘱咐,你大了,要学会照顾自己”

六小姐心中像装着事情,犹犹豫豫的

“有什么要说的?”傅侗文看出她是满腹的话

“是有一件事,”六小姐在犹豫,要不要讲,“我这两天见到三哥都想说,可又怕不是真的,怕影响你们那一房的关系”

“如果有事,你只管说,三哥自会去求证真假”

“我母亲病逝前说,”她抬眼,看他,“我哥哥当初被人绑走……就是大哥做的”

能被六小姐直接称为“哥哥”的人,只有早已离世的傅侗汌

傅侗文顿住了,停了好一会也没下文

六小姐一鼓作气地说:“哥哥自尽后,有几年父亲很宠爱我母亲,也是在那段日子母亲在现了这件事,但苦于找不到线索,也无人可说后来她病重,想在临死前向父亲问个明白,”六小姐声音微微颤抖着,“她说父亲当时很是震怒,却也在心虚,父亲说那是意外,他让我母亲不要为一个死了的儿子,害了还活着的人母亲说,她和父亲做了三十年夫妻,不会看错,也不会听错,父亲是已经承认了”

六小姐哽着声:“三哥,我不是要你为我们这一房讨什么公道母亲和哥哥早不在了,公道讨回来能有什么用?我是想要你能提防大哥,不要像我哥哥那样枉死”

在外人眼里,傅侗文和傅家大爷终究是一母所生,打断骨头连着筋,不会真的反目成仇傅清和犹豫到此时,也是顾虑这一点可她更怕傅大爷没人性,会害了傅侗文,还是在临行前,把母亲的遗言说了出来

“侗文,要走了”翰二爷在车窗里说

六小姐看他不说话,难以安心

“三哥听到了”傅侗文说

六小姐两手握他的右手,泪眼模糊,舍不得上车乱世离别,每一次都可能是永别

“去吧”他说

六小姐被两个男人扶着,登上火车

汽笛鸣笛,车缓缓驶离车轮与轨道接口撞击的巨响,震动着大地

橘红的日光照着车身,照着站台,也落在了傅侗文的脸上、肩上他的五官在这层光里油然立体了,眼底的情绪沉寂着,如一潭死水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侗汌,你终究还是借你母亲和妹妹的口,告诉三哥真相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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