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相思未相负(5)(2 / 2)
她心生感慨,自己一个外科医生,却远不如唱戏的人
“我最近在和几位老板背后的人谈,想要把这门艺术引去美国、英国,送梅老板、谭老板他们去海外登台唱戏”
她新奇:“唱戏给外国人听?”
他道:“也是个外交手段,我们中国人能在海外声的机会太少了”
何止是少,是完全找不到机会
傅侗文不正经时,她怕辩不过他,他真正经起来,她却又担心他思虑太重,劳心劳神
“这么晚,还是说点轻松的”
起码今晚不要想家国和未来,今天是特殊的
“好,说我们自己的事情”他也不想和她聊这些
平日里对着旁人都在说、在谈,也乏力
她问:“我们有什么说的?”
“我们?无非就是——”他刻意加重语气,“花前月下,男欢女爱”
又来了……
沈奚故意不接他的话
她头枕在他的臂弯里,喃喃着:“刚才睡到一半,身上难过得很”
浑身是汗,也不晓得如何睡着的
“是哪里难过?”他有意抓错重点
她被问得窘:“……是有汗”
“哦,原来只是出了汗”
他笑
他的鼻尖慢慢从她的额头滑下去然后是下,嘴唇,掠下去,呼出的气息一阵阵落到她的皮肤上,撩面拂颈
沈奚的喉骨轻轻滑动了一下
他凝注着她细巧的脖颈,突然咬在她喉骨上,沈奚浑身一震,只觉得骨头全酥了
……她屏着息,听他笑了声
傅侗文抬起头:“不欺负你了,是要下去了”
四目对上,视线黏连着
他低声说:“客人在楼下,我再待下去就不像话了”
将一干风流阔少们留在公寓里吃剩饭,自己却上来会佳人,实在不地道也不仁义
说是要走,却没半点行动
傅侗文跟她上楼,其实是有话要说,要道歉的
原本不该是在今夜,他筹谋的是在更适合的时机、场合,起码要有个漂亮的说辞,要能留一辈子的记忆在她心里头而不是这么个寻常的日子,仓促地把她从医院接走,吃了个西餐,情话没说两句,一辆轿车把人带回公寓,急急忙忙地生了关系
他在窗边喝冷茶就是想压下心火,一滚到棉被里,全没了分寸
后来自己的腿沾上了落红,方才醒过神,又见她疼得厉害,没两下便仓促离开又是给她擦身,又是抱着哄的,好一阵内疚,幸好她是在隔离区里不舍昼夜工作的主诊医师,累着靠在他怀里,没几句话就睡着了
而他呢?心里不痛快,只觉得自己是中邪,把好好地一桩美事办砸了
于是将平日里一干兄弟全都一通通电话叫了过来,以为缓过了劲,但她半夜这一醒,轻易就把他心钓了回来,真是应了当年的笑谈:
他是吞了勾线的鱼儿,而她就是那诱人的饵
“三哥其实——”他笑,无以为继
其实什么?不是想这么随便了事的人?这是要给自己戴什么高帽子
无怪乎唱出名的戏全是爱与恨,昔日他还嫌小气,今日回想,那是他没入情关踟蹰不前,说个话也是吞吞吐吐
沈奚不得要领,猜他是怕自己气恼:“你下去吧,我不计较的”
傅侗文曲指,敲了下她的额头:“走了”
沈奚头枕着手臂,目送他离开,听他在下楼、远去
很快,有人小跑着上来
“沈小姐,”是万安在叫,“三爷让我给你准备热水,你稍等十分钟”
沈奚答应了,头枕手臂,仍旧躺在沙里
她看到自己裙角沾了白墙灰,猜想是下楼时在墙上不留神蹭的,于是曲指,一下下地弹去灰毛呢的黑裙子,弹不太干净,只是打时间
她换了个姿势,把无线电放大了声音
戏腔丝丝缕缕地绕着,缠上她的心
沈奚嘴角扬着,竟将这一曲母子伤别离、夫妇愁断肠的戏听得是有滋有味渐渐地回想起几个小时前的床榻鸳梦,反省自己在床上反应过激了,弄得他那么仓促
她面颊热得慌,从沙上坐起,拍拍自己的面颊,庆幸提前有防备,找了他一件干净的衬衫垫上了,否则等到明日万安收拾床铺时看见,才最让人尴尬
“沈小姐,水好了”万安唤她
“好,我出来了”沈奚离开房间
楼下头正热闹着,她从楼上往下瞧,灯影里只见傅侗文的侧脸他也恰好回了头,对着她笑了沈奚指洗手间,暗示自己是去洗澡,随即消失
楼下的先生们不论富贵贫贱,都人手端着一碗大黄鱼熬煮的汤面,在祭着五脏庙有倚墙站着的,有坐楼梯上的,其中一个瞧见他和沈奚的眼神勾连,连连感慨:“我说侗文你也真是,我们这里的谁没几房姨太太?就你有女人啊?这黏连的,我都瞧不下去了”
有人笑:“瞧我们傅家三公子翘望的模样,怕是老树回春了”
众人哄笑
谭庆项端着面汤锅,给诸位吃得失去形象的先生们加汤水:“都小声点儿,隔壁都是老实人家,别当是长三堂子了啊”
那个戴眼镜的男人瞅着傅侗文,难得问了句正经的话:“侗文,你给大家说说,这沈小姐是怎么把你给降服住的?”
傅侗文从谭庆项手里接了碗和筷子
“你倒是讲讲啊”性子急的,已经开始催他
大家在等他说,他却气定神闲,端着架子
手里头的筷子挑了挑汤水里的面,才笑着说:“国遇大乱识忠臣,人逢低谷见真情沈小姐于我,就是那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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