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奈何燕归来(2)(2 / 2)
“你爱看这些吗?我从小就不喜欢”辜幼薇手肘撑着椅背,以一种亲昵的姿态挨着傅侗文的肩,和沈奚聊了起来
台上是男人害了相思病,久病难起,女人泪湿了面上胭脂,嫁作他人妇
台下这里,倒是另一番天地
沈奚和辜幼薇从纽约地铁聊到了洲和美国的建筑,再到黑人和白人在哪几个州不能通婚的法律,起先是两人在说,后来二楼的小辈们都被吸引了活络一点的小辈直接过来听,长辈也是无心听戏,把注意力都投在了她们身上
起先,是正常讨论
后来越不对劲,沈奚说纽约的大都会博物馆,她便要说卢浮宫,沈奚说她学医,她非要说洲才是心脏学的源地,像是非要和沈奚比出一个上下高低来沈奚本就不是一个喜好争辩的人,每每都偃旗息鼓,任由她赢
今日是傅侗文是得了特赦,才能离开院子
与世隔绝一百多天,傅家的形势、外头的时局都还没摸清楚,最好的做法是收声,不和这个“贵客”争论这点道理,沈奚还是明白的
一时输赢无用,嘴上赢了也无用,能让傅侗文摆脱禁锢,才好展开拳脚做事
她低眉顺眼地喝茶,如此宽慰自己
余光里,她看到傅侗文在瞥自己
戏收了场,高楼下的人欢闹着,起哄让二楼的人扔钱下去
镍币和铜币丢完了,六小姐缠着傅侗文,央求他给钱傅侗文笑而不应,对候在一旁的万安打了个眼色万安跑下去,很快,端了一个红木托盘上来,揭开红布,上头的袁大头堆成了小山头几个小姐惊得轻轻吸气
“真是胡闹,”老夫人笑着埋怨,“这样的赏银扔下去,砸到人可了不得”
“父亲过寿,总要讨个彩头万安,去喊人避开”
“是”
万安探身去,大喊着,要丢袁大头了,莫要砸伤了谁
台下亲眷和戏子们都惊喜着,互相推搡着,将场子让出来,纷纷仰头看向二楼
傅侗文抓了一把袁大头,尽数洒到楼下,大把的银币,在月光和灯光里,闪着炫目的光,冰雹似地砸到了戏台上
一时噼啪作响,像有人点了一串炮仗,过年般的热闹
底下的人大笑着,又喊着讨赏
这回六小姐也放开了,带领一帮姐妹,学着傅侗文,一把把抓了银元撒下去一楼喝彩不断,二楼的小姐和小少爷们也笑声不停
几个姨娘和夫人见孩子玩得尽兴了,自然高兴
“还是三弟会耍派头,明日传出去,父亲面上又要添光了”傅二爷笑着对老夫人说
“是啊,”二少奶奶也帮着说,“眼看要年关了,戏班子要去各个府上的,传起话来快得很”
“侗文啊,从未给你丢过人”老夫人也在一旁说
几个姨娘喜好这个三少爷,全在附和着
灯火齐明,喜乐喧天,一家合欢
到这氛围上,连傅大爷也不得不跟着家里人,为傅侗文说了好话
傅老爷虽不表态,但也是心境大好,他看一眼傅侗文:“今夜是有了正经样子,要是能看懂做父亲的苦心,娶了幼薇,才是真在孝顺我”
傅侗文离得远,两手抄在长裤袋里,倚在柱子上,在看楼下的热闹
因四个月的囚禁和久病,脸比过去更显瘦削了
二楼上挂着的几个大红灯笼,被风吹得打转,一个个福字时隐时现他的眼在灯笼的光火里也时亮时暗,亮时是月下湖面,水光潋滟,暗时又是深山落雨,山色空蒙
回去时,傅老爷吩咐傅侗文送辜幼薇
万安则护送沈奚回了院子,既担心她心里不舒服,又不晓得怎样劝,一路支支吾吾地从月亮说到当下时局,想学傅侗文忧国忧民的样子,可没说两句没了词,更是尴尬
“我去书房,你去睡吧”她到了上房门前,不想进去
心里堵得慌
“这么晚,沈小姐去书房做什么?”
她苦笑:“你一路都变着法子哄我高兴,又是在做什么?”
“我晓得你不高兴……只是不晓得,去书房能有什么用”
沈奚将棉布帘子掀开,笑说:“去找两本书,看看就宽心了”
“也对,”万安当了真,“那您去多看几本,消消气”
沈奚进了书房,却笑不出了
今晚种种,她看得出,辜幼薇回来是为了和傅侗文旧情复燃女孩子表现的十分积极,傅家长辈也有意促成……她从书架上抽了几本书,偎到窗边的榻上
这屋里不比卧房的地火,只有两个取暖的炭炉在烧着,沈奚怕冷,把能盖在身上的东西都压在了腿上墙角有个及顶高的西式落地钟,在为她无限放大着分秒的流逝
她低头看一会书,静不下心,于是把书垫在了头下,心里头赌气着想,今晚就睡这里好了坐轿车都送了半小时,是要送出北京城吗?
风霰萧萧打窗纸,更添心烦
有冷风拂面,棉布帘子落下的动静
回来了?
沈奚强忍着,不睁眼,想听他先说话
可偏没有人对她开口,人佯装闭眼久了,总会因为心虚,眼皮打颤过了会,她熬不过傅侗文,睁眼去找他
恰看到他笑吟吟地靠着书架,回瞅着自己,也像等了许久
沈奚撑着手臂,坐直了,理自己的头:“不小心睡着了”
“下回要睡这里,先吩咐下去,让人多烧几个炭盆”他笑,拎着一本书到卧榻边上,也不脱鞋,斜斜着倚到她肩上
还生着气呢……
沈奚埋怨地瞅了他一眼,挪着身子,避着他
可他有时无赖起来,会忘了他的年纪和身份,像个十几岁的纨绔少年郎,比如眼前的他就是这样,也不管她如何躲,偏赖定了她的肩活生生地靠着、倚着,直到将她逼到墙角,终于得偿所愿地倚到她身上:“冤枉得很,送人出去汽车就坏了,等她家人接,吹了不少得风,头很疼”停了好一会,没了下文
睡着了?头疼?要不要喝点驱寒的东西?
忧心才起,又听他笑着问:“央央你说,头这样疼,却见不到你一个好脸色我是不是很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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