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不露相思意(2)(2 / 2)
“那天,在烟馆死的是你父亲的学生?”
“是他害了我一家,我以为你知道”虽两人从未就这桩事谈过,但他怎会不知情?或者这只是一个起头,他想问的还在后头?
傅侗文默了一会,问说:“若他没死,你会如何?会去寻仇?”
沈奚迟疑着
不去寻仇能怎么办?古时候还有上京告御状,京城换了主人,还能告去哪里?想翻案都没机会,也没人会去处置他这样的事,除了自己去给父母家人讨回公道,再没第二条出路
她点点头
“不怕杀人了?”他又问
沈奚一霎眼前闪过了黑影子,是被她一刀刺中心脏的人——
虽然最后致命一击是谭庆项所为,可她没法忘记那感觉
“我不知道……可如果真是那样,也没别的出路,”她想尽快结束这场对话,“可能是我爹娘太疼我了,他们在天上帮我把所有都做完了我在纽约会想到,一定是他们让仇人死在我面前,让清朝灭亡了,都是他们在推波助澜,”她为自己的傻话笑起来,“你明白我说的吗?从里到外全干净了,没有不好的东西”
只要去学如何救人,不用再去考虑杀人
没等傅侗文说下去,她又笑:“不问了,行吗?”
“好,”他答应着,“一个闲谈,that\sa11”
除了专业上的讨论,不得不用英文交流,他和她之间从不说外文猛地冒出这句,让她想起在纽约公寓,留学生们在一起夜夜的闲谈仓促回来,她并不后悔,却还是遗憾,多给她几年,她也想读到博士,像谭医生和那个钱源
随之而来的却是忧心,她没学历证明,该怎么去找工作?
沈奚这厢愁着
傅侗文却颇有闲心,去摸她头上的银色的小夹,看着都旧了太简朴,倒像他一直苛刻着她的生活费:“送你个新的”
又是送沈奚笑:“你像我二哥,凶了再塞颗糖这种当我才不上,没这么便宜的事情”
傅侗文略略停了会,说:“是吗?以后都不会凶你”
她才不会信,亲兄妹还吵架呢
傅侗文拉起她的手,下床,去洗手间:“来”
沈奚被他带进去,他拧开水龙头给浴缸里灌水是要洗澡?沈奚不确信地望向他
傅侗文脸上有一丝微笑他将深红的四脚木凳子放到浴缸边上,又去找洗头的香皂来沈奚脸腾地红了,摆手:“不行……”
傅侗文偏就不说话,将她的人按到凳子上坐好,去试一试水温
他一个病人,手无缚鸡之力,欺负起她倒不手软如此推推搡搡地,终于她坐上那凳子
那日是隔着磨砂玻璃,眼下是在眼前头
他将椅子拉过来,手臂搭着椅背,瞧她:“只当我不在”
一个大活人,在身后两步远的地方,如何不在手里的毛巾浸透了,她也没动
傅侗文笑着,人欠身,离开椅子,坐到了她的身后
“罢了,让三哥伺候你一回”他笑
沈奚没料到他会这样亲近过来,往前挪着,倒是给他让了地方傅侗文一手环抱着她,一手去在水里捞毛巾,在毛巾拿起来时,另一只手从她脖颈后头,将长都撩了起来他手指从她根滑下去,掠过她的耳廓
“腰弯下去”他说
沈奚昏沉沉地弯腰,被他拨了头到水面上
傅侗文倒真是在给她洗头,毛巾过了几回清水,又去打泡沫她只有在家时,才有下人给洗头,那给她洗头的老妈子很会哼曲儿,从没重过样木盆子,几桶热水,几桶冷水,青石地板上一盆盆泼出去的洗头水还带着热气,从石板上冒上来
天冷点,下人还会给她手里先塞个暖手的铜炉……
尽在眼前的是热水,丝在里头飘着,她浑身都冒了汗
“你头,是我见过女孩子里,最多的”
“见过很多吗?”
“见过而已,不要散你的思维”他笑
“方才,谭先生和我说起你们的朋友,杨先生”她记起这个人
“笃生?”傅侗文笑
“对,”她偏头笑说,“他真是有本事”
傅侗文一板一眼,揉着她的长,学了个样子,不得要领,装模作样地揉了会儿,将她的脖颈按下去:“来,开始洗了”
傅侗文去洗她头上的泡沫,将毛巾过了水,擦过她的头
“辛亥革命前,他在英国利物浦跳海了”他忽然说
怎么会……
“那时黄花岗起义失败,他看不到前路,寻不到报国的方法,把存款捐给革命后,走了绝路,”他说,“再坚持几个月,就会不一样”
只差几个月而已
沈奚料定自己又戳到他痛处,暗暗埋怨着自己,不再吭声
“我看干净了”傅侗文检查自己的杰作
他瞧她脖子后头,还有一块白沫子,用拇指拭干净,埋头下去,亲到她那里
沈奚撑在浴缸旁的手臂打滑,被他的手臂从身后绕到前头,搂住了
这下,这真在搂抱着
两个人,挤在洗手间里,满屋子的水汽,地板上也都是水,他长裤裤脚也湿着
“昨夜你一走,我想,这女孩子是个心肠硬,可真是了不得”他低声说
“对不起”她还不会谈恋爱,回头想想,这样甩下身处危机的男朋友是不应该
他笑,摇头
抛下他的这个女孩子,困住了他的心
洗手间的门开着,外边静悄悄的
傅侗文探手,摸到开关,啪嗒一声轻响,灯火灭了遥遥的,只能见到壁灯的光,依稀从卧室的方向过来他的嘴唇落到她的长上,再过去,是她的耳垂和鼻梁,沈奚微微呼吸着,压抑着,又是昏天黑地被淹没的窒息感
从镜子里,看到他在亲自己的嘴唇
“以后三哥买幢洋房,就这样伺候你,”他说,“去山东”
那地方之前被德国人占了,眼下又落到了日本手里他这么说,有了无穷无尽的意思
有国,有家,有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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