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明月共潮生(1)(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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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柔软,在他手指上打了结这回他没有硬拽,多了解扣的耐心,没扯断她的头

这夜后,她终于不再做同一个噩梦

如此,他们的旅程算真正开始了

早晨,傅侗文会比她起早半个钟头,每回都以拉开窗帘的方式,叫醒她白日他们会在私人甲板闲聊,这两位男士见多识广,从不让她冷场,从战争到商业,再到医学,还有傅侗文所学的哲学,最后落到莎士比亚歌剧和宗教问题上

只是顾及安全,她的活动范围很小

晚上两人也有了“夜读”的共识,都倚在床头,各自翻书,间或交谈两句,声音也都放得很低和他同住久了,她会留意到傅侗文在私底下是个随便惯了的人,开门出去,是个翩翩公子哥,一扇门闭合,屋子里的却是个不修边幅的读书人

起初大家还顾着礼,慢慢地,他也放松下来

他会两三日不剃胡须,让人将饭送入房内,不出门见人,就不收拾自己一回她回房,看到他穿着衬衫长裤,光着脚,单手撑在桌上,身子倚靠着,在看一叠纸,上头是他自己前几日才写的东西

她看他那一刻,他胡乱自己的短,语气自嘲地笑:“看我做什么?”

随即,手稿被丢入垃圾桶,毫不留恋

一个月过去

沈奚在外人眼里,始终是个旧时代的太太,寸步不离傅侗文

傅侗文待她也是极尽体贴,她常在早晨醒来,悄悄地将他的枕头拉过来,脸压在上面,想,他们这样和夫妻好像真没什么差别

某晚,她下床喝水,看到侧卧的他在睡梦中,迷糊着,去将自己衣裳解开

解到第四粒纽扣时,被绊住,微蹙眉

沈奚悄然地蹲在他身前,伸出两手去,想帮他,可触及到纽扣又不敢了哪怕给自己灌输“这是在照顾病人”,也难以再进前一步

他的锁骨和脖颈,还有大半的皮肤裸露着在眼前,让她不敢再看下去

她怕他受凉,替他拉高被角,掩上那风光旖旎

这晚,她睡得极不踏实

一念想他被衬衫束缚着难过,一念又想他是否要受凉

清晨六点,傅侗文撑着手臂起来,懒散地倚在床头,现她醒着,偏过头问她:“没睡好?”整晚没开过的嗓子,沙沙的,磨过她的耳和心

她带着鼻音“嗯”了声,将棉被遮住了半张脸,闭眼不看他

傅侗文只当是女孩子起床的脾气大,笑笑,推开棉被,趿拉着拖鞋去了洗手间

他再出来,见到沈奚趴在棉被上,将两人的枕头垫在手臂下,看外头的天

“三哥你看,外头又下过雨了”

海上是一片云一场雨,云过,雨过每天不晓得要来几场才算完

她这是没话找话

傅侗文慢条细理地绕到她身后:“我换衣裳”

“嗯”她答应着

傅侗文将衣服脱下来,背对着她,背脊皮肤光滑紧实,在晨光里有柔和的光泽

沈奚听到衣裳被丢去椅子上,又听到从衣柜取出衣裳的声响

她懊恼地将脸埋在枕头里

听力忽然这么好,是要了人命

傅侗文将长裤套上,也在看她

这位小姐完全不清楚她在占用他枕头的同时,并没有将她的身体隐藏好,两条小腿都露在外面,沉在雪白的棉被里他知道,自己从这个角度去欣赏她很不道德,也不绅士

和一个没名没分的女孩子共处一室这么久,又是同床,是形势所迫,也是权宜之计

可惜,人心是无法掌控的,包括他自己的

“想不想去公共甲板?”他突然提议,“那里视野好”

“可以去吗?”沈奚惊喜回头

傅侗文还光着上半身,手里拎着衬衫

她怔住

他无事一般,在安静中进行他的穿衣步骤沈奚出溜下床,抱起枕边准备好的长裙:“我去洗手间换,你接着穿,”跑入洗手间,她还在尽责地医嘱,“穿多些,有风雨”

一扇门,隔开两个人

洗手间里有小小的窗子,她将两手撑在上头,看海,脑海里都是他

她想到,在纽约留学生里也能被分出两派来,一派是惯性保守的,但也会热情洋溢地用文字表达自己的情感,另一派直接了许多,为了摆脱掉落后、死板、保守的东方人的帽子,从肢体到语言,都会大胆表达感情到大学还没有性爱经历会让一个西方女孩子很沮丧,尤其来自法国和德国的女孩子,她们会认为自己没有魅力,才没能享受到愉悦的性爱许多人也会讲述,在家里和仆人、司机,或者是和没有婚约的男人之间的种种这些也感染到了开放派的留学生

沈奚虽然是医学生,身体结构并不陌生,可心理上还是偏保守的她自认是保守派

刚刚他只是穿好了长裤,全被她看干净了

他的坦然,倒显得她才像个登徒子

沈奚懊恼不已,应该更镇定,不该用逃离姿态,要泰然处之,像个医生……又不是没见过尸体……等她换好丝绒长裙,离开洗手间,傅侗文已经不在了她走到梳妆台前,挑选耳饰,现,多了一副新的珍珠耳坠和项链

不是赝品,是纯天然的金色珍珠

并不全因为这从天而至的礼物,还有许多,有关于他的所有,都在渗入她的血液,流到心深处她只剩了一个念头,如果她是他那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休说是去法兰西定居,就算让她去德意志称帝,她也绝不会受到诱惑,离开中国

沈奚收好梳妆台上的东西,还是戴了不值钱的小玩意,只是带换了个新的样子

房间外,傅侗文在走廊上等着她

见她出来,他没问她关于珍珠的事,她也没提

两人走到公共甲板时,风很大

露天的地方,都是积水

沈奚上去前,将脚腕上的裙角打了个结,用这个简单的法子让长裙短了三四寸,避免沾到积水她直起腰,留意到狙击手在角落里,注视着他们

她悄声问:“花了不少钱请他吧?”如此尽忠职守

傅侗文两手斜插在长裤口袋里,给狙击手打了个眼色,让他离远些:“他和雇主在路上起过冲突,我去问,才让给我所以花费并不高,毕竟船已经离岸,他需要在海上找到工作”

海风骤起

沈奚按住自己上的缎带,傅侗文走向海浪的方向:“带你看一看大西洋”

风把他的话吹散

遥远的海平线上掀起了一道可见的大浪,暴风雨要来了

水手们在甲板的四周围忙碌着,在做完全的准备,狙击手在角落里张望四周,谭医生靠在避雨的地方,在抽烟所有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只有他们在甲板尽头,无所事事地站着

乌云压顶,一道闪电劈过铅灰色的天空

沈奚仰头:“在这里会被雷劈到吗?”

“说不准,”他将右手递给她,“要不要试试,一死两命,也算是佳话”

人体导电吗?她当他是玩笑,可真当握上去,却只余肌肤摩擦而过的心悸,从指间滑到掌心,每一寸都是两人的手最终交握在一起

“胆量还不小”傅侗文低声说

风将海水抛到半空,如烟火般炸开,像细碎的沙,洋洋洒洒地落了她满身

她余光里尽是他的影子

傅侗文,傅三爷,三爷,三哥……侗文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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