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权衡(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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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灏说到“情分”二字的时候阿南的眼前突然闪现顺康元年的初秋宫中的银杏转黄,梧桐的叶子缱绻又疲倦地从树上跌落每一片都像是在风里奔波了许久,辨认着坠落的路途那些落叶铺了满庭院的柔软三岁的她被带到乾坤殿,她穿着暗色的衣衫,头上戴着那根父亲留给她的卦签她看着一个与她同龄的小男孩在斗蛐蛐

那小男孩眉头紧锁,全神贯注,眼里透着必胜的决心和王者的肃杀之气她看到他的衣服上用金丝线绣着龙的图案,她知道他就是当今幼帝天底下除了君王没有人配穿龙纹为天之子,真龙之嗣

那龙纹,如寒夜之火,让阿南想要靠近、想要取暖仿佛自己便是那随秋风舞倦了的落叶,有了心安的归处

自父亲去世、母亲改嫁之后,她辗转寄人篱下,早已学会了“不干己事不开口,一问摇头三不知”她不是多语、爱出风头的人,可她忍不住跟他说话了

她告诉他,他手中那只勇猛的蛐蛐必败果然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恼怒地问他为什么,明明这只蛐蛐是占尽了优势的

她通过那只前时取胜、洋洋得意的蛐蛐,告诉他一个道理:恃国家之大,矜民人之众,欲见威于敌者,谓之骄兵,兵骄者灭

后来的事实证明,她说的果然是对的他手中的蛐蛐真的败了

他从此喜欢跟她一起玩蛐蛐,也喜欢从她口中听到一些关于他拿捏不准的事情的意见

她原本以为,这样就是极好的直到她看到他与沈清欢在一起嬉闹,他脸上的笑容,她从来没见过

那一刻,阿南懂得了,跟她在一起的成灏,是老成持重的但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心无旁骛地笑过她渴望见到那张她从未拥有过的笑脸然而,直到她入主中宫,做了他的妻,仍然未能拥有

情分他与她的情分是什么?是她在凤鸾殿一日一日的守望是她每一分、每一毫的谨小慎微

大婚那晚,龙凤烛彻夜不熄她夜半醒来,看到他出神地凝望着殿外的红梅她假装睡着了但红梅却成了她的心梗

红梅,是他为沈清欢种的她终是没能赢了沈清欢啊纵便是沈清欢没有进宫,纵便是他在沈清欢与她之间选择了她

此时,阿南看着成灏的眼睛

“圣上,臣妾并非没有容人之量臣妾与您相伴十余载,您应该明白,臣妾不管做什么,都是一心为了您着想”她缓缓地讲出她梦里的征兆、她卜的卦象

昏君之母,属相为鼠仓鼠之子,吞食国度

成灏原本迈开的步子收了回来,复又坐在了椅子上

他沉默了良久,方开了口:“你的意思是,胡婕妤的真实属相为鼠,可能是仓鼠之母?”

“是臣妾虽然卜不到确切的消息但就算是有这个可能,圣上,您觉得能留吗?”

成灏疑心非常大,阿南一直都明白纵便胡婕妤不是真正的仓鼠之母,但只要她是“鼠”,那么成灏就不会冒那份险他不会允许他最在意的东西有一丝被毁掉的可能

“皇后”成灏的目光略略柔和下来他似乎想明白了

“今天母后灵前那出戏,是做给别人看的?”

“嗯”

众目睽睽之下,伺香婢借着太后之口,说出“不祥之子”这四个字,镇南将军府怎敢再追问此事?

胡婕妤就算失了龙裔、损了胎体,但既是太后显灵,武将们也没有理由对当今圣上有何怨怼

于大局无碍

“你知道母后其实并没有崩逝,是吗?”这件事成灏也是通过母后的贴身近臣留下的一封信函才确定的母后将朝堂留给了他,将后半生留给了自己她交权之后,不愿也不必再待在宫廷闲云野鹤,江湖去也她不过是用死亡的方式,得到自由

阿南点了点头是的,她知道

“圣上,母后到底是不是真的崩逝,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重要的是满朝的文武、天下的子民都相信母后崩逝了他们都知道母后崩逝后,您伤心欲绝这对您、对母后,都是好事”

太后掌权半生,雷霆手段,政敌无数,如今隐姓埋名出宫,知情的人每多一个,她的危险便多一分

成灏看着阿南,眉宇间云深不知处她又一次地想在了他的前头她做事总是这样周全

她就像深不可测的渊他越发像在深渊边行走的人

阿南知道,她若不告诉成灏这一切,成灏会以为中宫善妒,以为她心如蛇蝎她若告诉他这一切,就像现在这般,他对她心底的忌惮必又会更多一分

总有取舍,总得取舍

他与她的情分就是这么小心翼翼又稀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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