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揭开真相(2 / 2)
那护卫不信,便去掀开这老妪家中的米缸
往里一瞧,却是沉默了
朱棣见那护卫脸色古怪,便起身上前去,却见那米缸里……倒还有一些米,大抵也就是半升上下,多是黄米和碎米掺杂一起
再见其他的坛罐里,也是空空如也
朱棣顿时破防
“尔等就靠这些为食?”
“这已是好的了”老妪怯生生地道
“你们耕种的粮呢?”
“交了赋税,还要还一些粮,再有……便是男人们上工,需得背一些粮去,还有佃租,也去了大半”
“这年关将近,米已没了,你们怎么过?”朱棣越听越觉得震惊
“怕……怕还要去告贷……黄老爷家那儿……”
朱棣惊讶地道:“他舍得借?”
“借一斗,来年还三斗,他们肯借的”
朱棣深呼吸:“那来年怎么办?”
老妪惊慌失措
其实她根本已经没办法想来年的事了
可此时被这么直面的问到,她终究想了想道:“孙儿大了,可以给黄老爷放牛,再大一些,有了力气……除了徭役,便可多租几亩地”
朱棣忍不住笑了,道:“只这些东西,可如何吃?”
老妪只觉得朱棣等人在责怪自己提供的伙食,忙道:“能吃的,能吃的……要不……要不,贱妇去借一升白米来,总……总不教贵人责骂”
朱棣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好
倒见那老妪的孙儿,却是死死地盯着桌上的黄米稀粥,吞咽着口水
朱棣便朝那孩子道:“你吃”
那老妪的孙儿大概是真的饿极,听到朱棣的话就好像饿狼一般,一下子扑了上去,竟也顾不得烫嘴,呼噜噜便开始吃粥
吃的很香甜,这一下子,朱棣信了,眼前这可能是老妪竭尽所能地提供了他们的伙食
只怕即便这样的餐食,在他家孩子的眼里,也已是极丰盛了
朱棣愁眉不展,虽是饿了,可此时他一丁点东西也吃不下,只是叹了口气,心里唏嘘着,便对左右道:“再取一些银子给她”
亦失哈上前,又掏出一块碎银
那老妪不敢去接
朱棣倒是怒了,大骂道:“全给她!”
亦失哈吓得打了个哆嗦忙将随身带的碎银统统塞给了老妪
朱棣的脸色阴沉,不等那老妪继续称谢,便道:“你们这儿……似你这样的……有几家?”
老妪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双手捧着,心里害怕哆哆嗦嗦地道:“我家有两个男人,已算不错了,附近邻舍,有的只有一个男丁,隔……隔壁的人家,去岁男人因偷吃了黄老爷家的粮,被打死了……今年他们怕熬不过去……”
朱棣深吸一口气,道:“官府不周济?”
“周济……周济的……”
朱棣心里稍安:“这样的天气,寒冬腊月,官府该想办法颁发一些薪柴和米面,教大家共度时艰了”
老妪却道:“周济的是黄家老爷……黄老爷是秀才,能和上头的老爷说上话……”
朱棣:“……”
朱棣再没有说什么了,他怕再说下去,自己会把这泥糊的茅屋给拆了
便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这一出去,却不知是不是因为他方才的声音太大了,以至于扰了邻舍
朱棣眼看这满目疮痍,却突然有一种很无力的感觉
他能周济这个老妪,可千千万万,甚至是十万百万的老妪呢?
一时之间,满胸膛的豪情壮志和踌躇志满,瞬间消散了干净
远处,只见那青砖所建的大宅占地颇大
随即,便传出几声狗吠声
朱棣远远眺望,却见宅里出来几个汉子,牵着狼犬那狼犬个头不小,毛色发亮,为首一个穿着绸缎衣的汉子,手里捏着一块肉,笑嘻嘻地朝那狼犬抛去
狼犬见状,呜嗷一声,便箭步疾冲将肉刁起,一口吞下
其他几个拥簇着绸缎衣的闲汉抱着手,俱都发出笑声
那绸缎衣服之人,便也大笑
朱棣是极喜欢狼犬的,今日见状,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前头那绸缎衣的人,此时已领着人,大摇大摆地过来,这人笑着道:“听闻庄子里来了生人,想来便是足下人等了,我见足下人等不凡,何不到宅里坐一坐”
说罢,这人居然彬彬有礼地朝朱棣作揖行礼
朱棣皱眉
其实对方显然也是有眼色的人,只看朱棣的装束,能穿绸缎衣,那么就绝不是寻常的百姓,也断不会是商贾,在此时,商贾们还没胆子大到穿绫罗绸缎,毕竟洪武年间距离这时还不久呢
朱棣便道:“你是何人?”
“区区末学后进黄仁义”这人语气带着谦虚,行礼如仪:“就是本乡人”
朱棣道:“你便是那黄老爷?”
黄仁义微笑着道:“这都是本乡的人抬爱罢了,末学后进世代久居于此,平日里有一些善举,因而颇受抬爱,这里天冷,还是进宅子烤一烤火吧”
朱棣听罢,却没有动,而是死死地盯着黄仁义,道:“是啊,这儿天冷得很”
黄仁义则依旧笑吟吟的样子
他是个很会做人的人,礼数很周到
当然,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前提是站在他面前的是‘人’
在他看来,朱棣这样的人,不是哪个宦官之后,就应该是个秀才和举人,此番人家路过,他顺道结交,将来总有用处
朱棣突然猛地虎目一张,厉声道:“谁抬爱你?”
黄仁义一愣,他不理解朱棣的意思
只是黄仁义的脸却微微拉了下来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在他看来,自己已算是周到,可对方如此无礼,便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
于是他立即变了脸,面容逐渐阴沉,冷眼讥讽道:“我瞧得上你,敬酒你不吃,你还要吃罚酒吗?”
朱棣顿时有满腔愤怒,顿时抬起一脚,便朝那黄仁义的肚中踹去
这一脚实在太快了
黄仁义猝不及防,轰隆一下,他整个人身子被踹翻,顿觉得五脏六腑似移位一般,一屁股跌坐在地
他发出一声哀嚎,疼的捂着肚子,口里大呼:“来……来人……给我打不必……不必怕,我们自有上头的父母官撑腰,今日是他先行挑衅,便是打死他,也自有人给我们做主……”
他说到这里,喉头一甜,一口血喷出来
朱棣听到对方有父母官撑腰,心里已愤慨到了极点
朱棣口里禁不住喃喃轻声道:“张安世……你辜负了朕的厚望啊”
姚广孝只在朱棣身后,纹丝不动,只是此时,他能理解朱棣的感受
自古以来,所谓德才兼备,德在才先,这句话绝不是虚言,或许有些人,对此颇为反感,认为才能远比德行更重要
却殊不知,德行才是衡量一个人最重要的品质,倘若一人有天大的才干,这样的人能力越大,可能对整个天下的危害也就越大
历朝历代祸国殃民之人,哪一个不是才华横溢?
因此,自古以来,一个人的道德感永远都比才能重要的多宁可用的是一个庸人,也决不能用一个能力出众,实际上却毫无道德廉耻之人
陛下此番感慨,显然是对某些事大失所望,一个自己如此看重之人,却发现……根本无法去引以为左膀右臂,本身就是一件无比遗憾的事
而此时,那黄仁义身边的仆从见状,也大惊,有人放开了狼犬,朝朱棣方向指了指
那狼犬狂吠,竟朝朱棣扑来
禁卫们虽早有戒备,可那狼犬扑来的极快,一下子便跳跃至朱棣的面前
却见朱棣深吸一口气
猛地一拳下去
狼犬快,朱棣更快
这一拳直中狼犬脑袋
呜嗷一声……
狼犬翻滚落地,随即四肢开始摇摇晃晃,又呜嗷了一声,竟一头栽倒
朱棣已走上前,一步步走至黄仁义的身边
黄仁义翻滚在泥地里,却见朱棣抬起一条腿,而后抵住了黄仁义的肩窝,这巨大的力量,随即将黄仁义的肩摁在泥地
黄仁义动弹不得,他口里高呼:“饶命,饶命……”
“饶命?”朱棣脚上的力道逐渐加重
黄仁义好像是被人钉死在泥地上一般,只觉得这重若千钧之力压得自己透不过气来
黄仁义恐惧了,他慌忙道:“饶命,饶命,我只是寻常百姓……不……不要杀我”
朱棣抿嘴不语
黄仁义的肩窝却越陷越深,半只胳膊踩入了泥地里
黄仁义开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他嚎叫着挣扎,可是……肩膀处,似乎开始有骨裂的声音,他惊恐地狂叫:“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给你银子……我……我与知县老爷乃是至交好友……你……你……咳咳……咳咳……你若是敢动我一根毫毛,周知县断然饶不了你……”
咔……
朱棣脚上狠狠地用上猛力
黄仁义的肩骨咔嚓一下,应声而裂
在古代……这样的重伤,尤其伤到的乃是肩骨,基本上是没有存活的可能了
黄仁义在地上抽搐,疼的昏死了过去,只是身子还在抽搐着
朱棣眼眸里猛地掠过了一丝狐疑
他抬头,看一眼眼前这黄仁义身后的几个仆从
这些人一看朱棣这么狠,显然此时早已吓得面如土色,竟连一点上去帮忙的勇气都没有
“方才……方才……他说什么”朱棣喝问
这几个仆从早已吓得腿软,纷纷拜倒,磕头如捣蒜:”饶命,饶命”
朱棣却不理会这些,继续怒声质问道:“方才他说,他和周县令乃是至交好友……是吗?”
一个仆从磕头道:“是,是,是,黄老爷偶尔……要去县里,总会拜访周县令,与周县令谈笑风生”
朱棣却冷冷道:“这里乃是栖霞渡口,怎的还受那上元县县令管辖?”
仆从们只是磕头如捣蒜
朱棣大喝:“说”
一个仆从怯生生地道:“这……这……这儿历来就是上元县管辖呀……您……您说栖霞渡口?栖霞渡口……在隔壁……隔壁……得过了前头一条溪,那儿才是……这儿还是上元县……”
说到这里,这仆从在朱棣的瞪视下已经吓得快哭了,连忙又哀叫着:“饶命啊,饶命啊……”
朱棣:“……”
姚广孝:“……”
方才那口称此处是栖霞渡口的禁卫,身子开始悄然无声地往后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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