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下篇(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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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内,景阳钟连响,澈传禁宫内外

禁宫内,宫女太监们都是停下脚步,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钟响的地方

而武英殿,文华殿中书舍人,六科给事中,内阁阁吏他们听闻钟声,立即停下了手中的事,走出殿阁看着内廷方向,来面上皆是震惊的神情

而长安左右门外,各部寺的官员们都是从金水桥上疾奔而过,直赶往皇极门

皇极门外

官员们从三个方向陆续赶来,先是一个人,然后几个人,再接下来一群人,所有人官员皆跪在阙下大哭

启祥宫内大臣们沉默的可怕,除了暖阁里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抽噎声外殿上大臣们额上几乎都皱成了川字

这时候沈鲤低声道:“必须请翊坤宫出来商议!”

朱赓则道:“是不是先请教慈宁宫之主张,此毕竟是天子家事,我等身为人臣不好置喙”

林延潮看了朱赓一眼,李太后与自己不睦,这个时候……

“但是慈宁宫与我等朝臣并不和睦,”沈鲤向林延潮道,“非常之时,当用雷霆手段!”

林延潮沉吟了一番道:“此事不急,先把太子请殿外来太子安危才是最要紧的”

沈鲤,朱赓点了点头

“慢着,”林延潮又道,“如此请,怕是一时请不动,押郑承恩,郑承宪,郑养性三人到此来”

于是林延潮转过身对田义耳语了几句,田义点了点头走进暖阁

没过片刻,但见帷帘一开,众人脸色一变,竟是郑贵妃走了出来

郑贵妃此刻泪痕未干,目光却扫过大臣们

太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右手被郑贵妃牢牢攥住,两名近侍一左一右挟持在旁

面对郑贵妃的积威之下,皇太子此刻犹如鸡子一般发抖而田义则一脸小心地跟在太子与郑贵妃身旁

见太子被郑贵妃掌握,众大臣们心底都很愤怒

林延潮则示意众人稍安勿躁,万不得已不可硬夺太子林延潮走上前向郑贵妃行礼道:“臣参见皇贵妃,还请皇贵妃节哀”

郑贵妃闻言眼眶顿时红了,抽噎得说不出话来

林延潮继续道:“大行皇帝御极三十年,仁爱广播四海,天下臣民也是哀痛不已,臣亦如此但大行皇帝临崩寄臣以大事,臣不敢以哀痛而碍大事”

“哦?大事?”郑贵妃道,“你此话什么意思?难道自比武乡侯吗?”

林延潮看了一眼皇太子,这挑拨的意思很显然,皇太子如此不是刘禅,一个臣强主弱的钉子就种下了

林延潮向皇太子行礼道:“太子殿下之英明仁孝,此为天下所共知,将来执政必为中兴我大明两百年之帝王”

听了林延潮此言,太子神色一动,但仍不敢抬起头来与林延潮对视

林延潮道:“臣不敢自比诸葛武侯,但论鞠躬尽瘁,尽忠王命不敢甘于人后臣受大行皇帝重托,唯有以死报答大行皇帝之托付之事!”

林延潮话说得虽是平缓,但话说得掷地有声,一股决然不可动摇之气,令郑贵妃不敢轻忽

“贵妃可还记了,方才大行皇帝最后付托给臣二事,一是太子,二是贵妃眼下当务之急当用遗诏举册立,可传位诏书不知所踪臣深怕有负于大行皇帝托付之事,实忧心如焚”

“情非得已之际,还请劳动贵妃娘娘派人与臣等一起寻找如此有一方有二”

郑贵妃听林延潮之言道:“传位诏书到哪去了,本宫也是不知,派人去找也不是不可不过有一事……陛下……陛下当年曾允本宫后位,后宫皆有听闻,因陛下病重未能下旨至于陛下病重之时,也许本宫为太后,将来可与陛下葬在一处,此事太子也有听见”

一旁太子连忙点头道:“林先生,确有此事”

郑贵妃看了太子一眼,声音加重三分道:“既是林先生蒙先帝顾命之托,要太子孝顺本宫,那么本宫要太后名位并不为过只要林先生办妥此事,那么太子嗣位也就顺理成章”

林延潮双眼一眯,自己与郑贵妃可谓拿对方筹码来要挟对方

林延潮道:“回禀皇贵妃,臣考累朝典礼,凡配为皇后者,乃敌体之经,而以妃晋后者,则为母凭子贵之义”

“昔汉孝文宠幸慎夫人,慎夫人每与皇后同坐,被后世史家指为衽席无辨而本朝祖宗以来,岂无抱衾之爱,而终至衽席之嫌,此为礼法所不载”

“以往大行皇帝念贵妃之劳,不在无名之位号臣体大行皇帝之志,亦不在非分之尊崇若义所不可,则遵命非孝,遵礼为孝,臣恳请太子,皇贵妃体察”

郑贵妃听得一头雾水,但一旁大臣们都是纷纷点头,林延潮这一番话引经据典说得实在是好

“本宫不争这些大道理,林先生,本宫今日要你一句准话!”

林延潮闻言看了郑贵妃一眼,拂袖转身

他走到大臣中间道:“孙督公与骆指挥方才不是有事要禀,请进殿来吧”

不久东厂提督孙暹,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一起走进了殿内

东厂提督孙暹,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进殿之后对皇太子行礼参见,而对一旁郑贵妃的则当作空气郑贵妃见这一幕不由暗怒,凤目圆睁

孙暹道:“启禀太子殿下,臣方才听次辅所言传位诏书被贼人窃去之事,立即派骆思恭率厂卫追查,后发现有一名宫人潜离宫中,并藏入左都督郑承宪府中此事涉关皇贵妃,臣不敢擅自做主,于是派厂卫包围了郑府,严加看管,特来禀告太子现在郑承宪,郑承恩,郑养性已在殿下看管起来”

郑贵妃气得浑身发抖,他怒视孙暹,不意对方这么快就转投太子了,这也代表锦衣卫和东厂都支持了太子

太子点点头,惊惧之色少了几分,温言道:“两位卿家的忠心,孤知道了”

孙暹,骆思恭闻言大喜,新君即位,他们正愁着如何表忠心呢,若非林延潮牵线搭桥,他们岂有这保驾之功,一辈子荣华富贵到手了,简直如同白来的一样

二人叩头道:“臣誓死报效太子殿下,至于下面具体如何处置,还请太子殿下示下”

但见郑贵妃凤目圆睁

林延潮上前一步道:“皇贵妃的三位家人就在殿下安然无恙,请皇贵妃不妨站到殿前一看”

郑贵妃走至殿前,但见她的家人都被官员们索拿在旁殿外

而殿下郑承恩,郑承宪,郑养性三人都被方从哲,孙承宗他们轮流威逼恐吓过多次了,此刻眼见郑贵妃出现在殿门前,郑承恩垂头在旁,而郑承宪,郑养性见了郑贵妃则忙呼道:“姐姐(姑姑)救我!”

“你!好手段!”

郑贵妃转过头来怒视林延潮

林延潮正色道:“太子殿下虽未登基,但也是嗣皇帝我大明堂堂天子,九五之尊,岂容他人胁迫,还请皇贵妃速速寻出传位诏书下落,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臣可以保证满朝文武无人会追究此事,否则臣定要参与此事之人追悔莫及!”

皇太子也是连忙道:“皇贵妃娘娘,这立太后之事,孤登基之后定会与文臣们商量,到时拿出一个妥当的法子”

郑贵妃脸色一变:“到时……要本宫等到猴年马月……”

就在这时候,王恭妃从暖阁里冲出,来到郑贵妃连连叩头道:“贵妃娘娘,奴婢给你磕头了,求你不要为难洛儿,不要为难洛儿”

“奴婢不要什么尊位,只求你让我们母子二人团聚,平平安安渡过余生”

太子见此大恸道:“母妃,母妃”

郑贵妃看了皇太子一眼,又看王恭妃一眼,当年自己宠冠后宫,皇太子,王恭妃二人都要看己脸色,仰自己鼻息,自己高兴他们母子才高兴,自己不高兴,他们母子也不高兴

即便东宫建储,自己仍恩宠不减,而今天子刚西去,太子已乘龙上天,林延潮等众大臣则一副保定他的样子

看到太子就此翻身,那个贱人……就要母凭子贵她不过是一个宫女出身,自己哪点不如,要屈居于她之下

王恭妃不住朝郑贵妃磕头,砰砰作响

郑贵妃铁石心肠可以不为所动,但在场大臣们都露出不忍之色郑贵妃也已知大势已去,命宫人放下皇太子

皇太子扑在地上,搀扶起满头是血的王恭妃母子对视片刻,然后拥在一起抱头痛哭

于慎行,宋应昌等大臣立即上前护住皇太子,王恭妃

“大胆至极,方才竟敢挟持太子,窃走诏书!咱家绝不与你善罢甘休”见事态明了,第一个跳出来反戈一击的竟是司礼监太监田义田义丢失传位诏书,可谓大罪,眼下必须有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不错,此事不能善罢甘休”朱赓见事情平定也是站出来言道

郑贵妃气得身子发颤,道:“先帝在时,有谁敢对本宫有半分不敬,眼下先帝尸骨未寒,你们就如此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沈鲤上前道:“启禀皇贵妃,大行皇帝之遗命,臣等自是遵循但是群臣已是激怒,若是再无传位诏书下落,恐怕殿上无人可再保皇贵妃及家人无恙啊”

朱赓与沈鲤二人一软一硬配合得相得益彰

郑贵妃长叹一声不住垂泪,这时候殿内一人已是奔出看见郑贵妃如此怒道:“母妃何人欺负你?”

“皇儿”郑贵妃揉着福王大哭

林延潮仔细看去,无论从面貌身材福王都比太子更似天子,难怪天子更宠爱他

沈鲤站出来大声道:“启禀殿下,无论敢欺负皇贵妃,但传位诏书不见,皇贵妃难辞其咎!”

福王大怒,但郑贵妃却将他拉至身后

“林先生,本宫眼下只求你一件事,先帝丧期之后,请你让本宫随福王就藩了此余生如何?”

郑贵妃可怜巴巴地眼望向林延潮

林延潮想都不想到:“回禀贵妃娘娘,随子就藩,本朝没有这个先例”

“连这也答允不了本宫吗?先帝在时是如何对你交待的?”郑贵妃问道

林延潮看了一眼正与王恭妃抱头哭泣的太子

另一个时空历史上,王恭妃被郑贵妃幽禁在宫中一直不能见太子,一直到了快临死前,群臣上奏,天子方允母子二人见一面

当时王恭妃太子母子二人本有无数话要说,但苦于郑贵妃的人在旁监视,王恭妃只能道了一句‘儿大如此,夫复何憾’于是二人默默泪流不言一句,直到王恭妃咽气

这个时空王恭妃算是如愿所偿了,但郑贵妃却麻烦了,就凭对方这一系列操作,林延潮不落井下石已经是很厚道了

林延潮道:“臣只答允陛下让太子孝敬皇贵妃,此孝在于合乎于礼法,不和礼法之事,恕难从命”

郑贵妃道:“也罢,还请林先生答允,本宫百年之后,与先帝同葬于九泉之下,这总能答允吧”

“这……”林延潮面露难色

郑贵妃道:“林先生,难道要本宫跪下来求你吗?”

林延潮看了一眼太子,然后道:“臣就将此事代为转奏,至于办不办得成,臣不敢担保,臣只能答允到这里,若是贵妃娘娘不信也办法”

郑贵妃闻言露出感激之色道:“本宫当然信先生寒微时尚肯替张文忠恢复名位,又何况如今千金万金都不如先生一诺,先帝任先生为顾命之臣,是不会看错人的”

这彩虹屁拍得倒是挺舒服的

林延潮淡淡道:“还请皇贵妃先将传位诏书下落告之给臣,否则余事免提”

说完郑贵妃朝一旁宫人点了点头

不久一个黄布包裹的匣子取出,郑贵妃双手捧着交给林延潮

林延潮不由大喜,就在二人交接时,但听郑贵妃悄声道了一句:“先帝留了一道密诏给太子,是关于先生的”

林延潮闻言面上倒是波澜不惊地样子,淡淡地道:“臣谢过皇贵妃”

在众人目光下,林延潮走到大臣之间打开黄布包裹的匣子,众官员们取出诏书看了一遍,验证无误后,都是露出笑容

林延潮向太子道:“启禀太子,恭妃娘娘,传位诏书已取到,请殿下至文华门前宣读诏书,接受百官朝拜!”

太子闻言对王恭妃仍甚是依恋,犹在抽噎

林延潮见此正色规劝道:“殿下需有人君之度,母子之情放在日后再叙,请陛下移驾文华门”

沈鲤,朱赓等殿内众大臣也是道:“臣请殿下移驾文华门”

太子定了定神,站起身来道:“多谢先生提点,孤晓得”

一旁王恭妃拉着太子的袖子泣道:“吾儿登基为天子,死也瞑目了”

林延潮道:“敢问恭妃娘娘可有信得过的宫人?”

“有几个,都是跟随多年的老人”

林延潮点点头道:“此事可以交代秉笔太监陈矩陈公公安排”

田义脸色一变,默默退至一旁

林延潮又道:“眼下新君册立,娘娘再居别宫已是不合适,不知要移居何宫?”

王恭妃犹豫道:“这……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有什么想法,还请林先生拿主意吧!”

林延潮见此道:“慈安宫是原先仁圣皇太后所居,万历二十四年仁圣皇太后病故,慈安宫就空了下来臣请娘娘移居慈安宫,不知殿下,娘娘意下如何?”

太子大喜道:“孤没有意见,一切请林先生安排”

王恭妃看了暖阁一眼道:“林先生是先帝所托的顾命大臣,就一切听林先生的意思”

林延潮对田义道:“那么还请田公公派人打扫,选派干练的宫人侍候吧!”

田义连忙道:“是”

当下太子在林延潮等众臣的簇拥下走出启祥宫

方出大门,正在宫门外焦急等候的文官们,一见到太子走出宫门,皆是拥了上来

“太子殿下!”

“老臣见过太子!”

“臣叩请太子金安!”

太子见此场景差点失措,待他镇定下来,但不知说什么

而林延潮在旁大声道:“殿下潜德久彰,海内属望,群臣们都盼着殿下早日登基临朝,君临天下!”

太子面色涨红,不过知道此刻需推辞一番

但没等太子有出声的机会,林延潮即高呼:“臣林延潮叩见万岁!”

随即孙承宗,方从哲,叶向高皆是呼此拜倒

左右大臣见此亦是振声大呼:“臣叩见万岁!”

群臣以太子为中心拜伏在地,太子不容多想已是黄袍加身殿内王恭妃扶门望此一幕,有等苦尽甘来的欣慰,至于郑贵妃则转过身去幽幽一叹,在福王搀扶下缓缓走进宫中

太子在群臣簇拥之下,坐上驾辇前往文华门

太子驾辇刚出了隆宗门,而在外聚集的大臣们早都是听见禁宫里的万岁之声,一并赶到此处

林延潮暗中吩咐辇驾放慢速度

辇驾放缓,太子端坐其上,双手按膝目视远方,自有一等君王气度

而他所经之处,官员们无不拜在宫道左右,口称万岁天子刚去,新君登位,百官都怀着一等哀伤而又憧憬的情愫

林延潮等大臣们则步行跟随在驾辇之后

宫外其余官员闻之,皆是托起官袍扶着角带快步朝此赶来,沿途跪拜叩见太子后加入队伍但见驾辇之后的大臣越聚越多,一路浩浩荡荡地前往文华门前

驾辇终于抵至文华门,太子拾阶登台,林延潮等阁部大臣皆侧立左右

但见礼部尚书于慎行当众宣读天子遗诏

群臣再度朝拜

“朕以冲龄缵承大统,君临海内三十载于兹,夫复何憾!念朕嗣服之初,兢兢化理,期无负先帝付托,比缘多病,静挕有年,郊庙弗躬,朝讲希御,封章多滞寮采半空加以矿税烦兴,征调四出,民生日蹙,夙夜思维,不胜追悔,方图改辙,嘉与天下维新,而遘疾弥留,殆不可起……

盖愆补过允赖后人,皇太子聪明仁孝睿德夙成,宜嗣皇帝位,尚其修身勤政亲贤纳谏,以永鸿图……

林延潮听此不由唏嘘,而台阶下不少大臣们亦开始哽咽有声

……建言废弃及矿税诖误诸臣酌量起用,榷税改为国税,并新增织造烧造等项,悉皆停止各衙门见监人犯俱送法司查审,应释放者释放……

……丧礼遵旧制,以日易月,二十七日释服,毋禁民间音乐嫁娶,宗室亲王藩屏为重,勿得擅离本国各处摠督镇巡三司官地方攸系,不许擅去职守,闻丧之日,止于本处哭临三日,进香差官代行卫所府州县官员并免进香,诏告天下咸使闻知……”

于慎行念毕后,群臣一并高呼请太子早登大位

太子却道:“孤哀痛之际,无暇思此”

于慎行当即拿出早已起草好的劝进诏书再劝

太子仍道:“众爱卿忧国忧民,孤已知道了,但孤此刻方寸大乱,岂可思此”

当即林延潮又率领群臣再度劝进

经过三辞三让之后,太子在万般为难之际终于勉强答允,群臣无不大喜

众臣议定登基大典日期,其实也是昨晚早就商量好的

就在十日之后

虽说时间有些仓促,但也是怕夜长梦多如此局面得以过度,权位顺利交接

两个月以后,新君已御大宝一个月有余

万历皇帝尊庙号神宗,改元定年号为泰昌

而邹元标,赵南星等当初因建言争国本而被罢黜的两百多名官员,尽数诏还并给予官复原职

诏起旧臣中名列第一人的当然是前首辅王家屏

王家屏知林延潮位尊不忘旧友,但他此时已年老多病王家屏上疏推辞后,次年病逝于山阴老家

除了王家屏,也有不少人上疏感激新君,但表示当初上疏不过是仗义执言,秉持公心而已,回朝为官倒是不必了

众官员之中,唯独顾宪成未得起复的诏书顾宪成闻之大笑,对着学生们言:“林侯官忌吾也!”

顾宪成余生于东林书院讲学著书立作,没有出书院一步,泰昌十一年时病故于家中,朝廷追赠其为太常寺卿,被后人尊为东林先生

除非复官之外,泰昌皇帝还派中使存问申时行,王锡爵,赵志皋等在家致仕大臣,感谢他们在争国本时的维护,并给赏赐

王皇后,王恭妃皆被尊为皇太后,太子妃郭氏册立为皇后,原先极为得宠的选侍李氏,因与郑贵妃关系密切泰昌皇帝登基之后,也是将她疏远

至于其他选侍也是封妃晋嫔,不一一列举

泰昌皇帝登基后,官场上也有所变动

吏部尚书李戴,兵部尚书宋应昌上疏告病乞归,不少大臣陆续致仕,年富力强的官员补上

泰昌皇帝另下令大赦天下,同时罢去矿税,至于织造烧造尽数废去,同时恢复经筵日讲早朝郊祀告庙,几乎每日都要接见辅弼重臣,当面商量国事

百官无不盛赞治国之勤勉,整个国家呈现出一等欣欣向荣的样子来

然而这时黄河沿州县来报,黄河水清

黄河水清则圣人出,要换了以往肯定是赞扬新君的祥瑞,但经沿河官员多年详查,采集数据,早已明白黄河水清多半出大旱

故而大臣们不是歌功颂词,而是实事求是地商讨如何赈济安民备荒

初春时节

乾清宫旁的两根老树也发了新枝嫩叶,火者宫女正勤快卖力地拂拭着础柱,以求在新主人那留下个好印象

两扇厚实的朱漆铜钉大门被推开,一顶步辇在宫门前停下

左右的宫人见此连忙停下,躬身恭立在一旁

林延潮下了轿子,但见他着大红蟒衣,腰佩玉带走上台阶这位列一品,披蟒腰玉,是多少人一辈子的追求

林延潮走进了乾清门

乾清宫管事牌子王安立即迎了上来道:“见过林老先生,皇上正在批阅奏章,吩咐林先生一到,就请入宫中”

林延潮叹道:“皇上如此勤政为民,真是天下之幸”

王安笑了笑,一副知无不言的样子:“田义已向陛下请辞,去南京为太祖守陵”

林延潮闻言道:“如此啊,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啊”

王安笑了笑道:“当初传位诏书之事出了差池,换了是谁也不安其位这田义一走,孙公公就要提拔为掌印,而干爹则将提督东厂田义真是何其昏聩啊”

林延潮看了王安一眼笑了笑

王安又道:“听闻建极殿大学士赵老先生病重,皇上派地方官存问,答说就在这几日,赵老先生后,老先生即可名正言顺升为首辅,咱家先在此恭贺”

林延潮闻言驻足,片刻后摇了摇头

乾清宫内,新君正如王安所言,在御案后批阅奏章

这两个月来,新君只是听政见习,大小之事皆由林延潮一人决断不过新君变化依然很大,不再如以往处处谨慎小心,看人脸色般,有些君临天下样子

“林先生来了,朕等候已久,赐座!”新君满脸笑容

“臣谢过陛下不知陛下有何事咨臣?”林延潮坐在御案旁的连椅上

新君道:“之前矿税,织造,烧造令四方不安,百姓不宁,朕登基之后立即废除,欲使国家有所转机,但不料今年又来了大旱,难道是……难道是朕德薄?”

林延潮则道:“陛下无需菲薄,治后有乱,乱后有治,安中有危,危中有安,若是官员奏章里四方无事,人人报喜不报忧,如此才是陛下要担心的”

新君又道:“朕践统之初,求治言于百官却听大臣中议论不一,有的上疏言国家百废待兴,应革故鼎新,破世之陈习,有的上疏则言,革新不如故旧,蹈袭祖宗家法亦无不可,勿听群论而施政”

“也有人道先帝治天下太猛,今当以治宽,也有人言太宽,今当以猛纠之,朕左右为难,不知如何听取,还请先生教朕”

林延潮微微笑道:“革新不离宗,继承不泥古,只有一道何来两道?至于治国在于审时度势,不审势则宽严皆误”

“今陛下亲政之初,无需多想,置亮弼之辅,召敢言之臣,求方正之士,绝嬖幸之门,以用贤臣贬小人为治国之道”

“先生……你……”新君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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