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天命与天榜(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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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除夕刚过,天上的烟花与夜已被黎明替代,唯剩风雪无休止地吹卷着

宁长久独自一人御剑越过云端

他立于剑上,风声在耳畔啸着他的目光透过苍茫的风雪鸟瞰大地,整个人间都似一幅雪白长卷上的点缀,铺向无边无垠的远方

古灵宗早已离他远去

昨夜的醉意还在脑海中翻腾着,让他有些眩晕冷风冲刷着眉眼,一点点带来了清醒,他回想着昨夜的事,只是嘴角勾起,自嘲地笑了句“真是胡闹”

昨夜他们将司命联手绑在房里,欺负了一番,逼着她说出一番羞人话语认错之后,三人便重修于好,一同围着火炉饮酒聊天,陆嫁嫁最不胜酒力,很快便晕晕乎乎地了,强撑着与宁长久和司命拼酒

他们都是很少饮酒的人

司命酒量虽好,却不爱饮酒,她认为酒是低劣的刺激,是凡夫俗子的忘忧之物,仙人浅尝辄止便好,不值得痛饮而宁长久不爱饮酒的原因更简单,因为前世二师兄总是喝酒误事,连累自己一起被大师姐骂

于是他和司命看似在拼酒,实则暗地里都在想办法不留痕迹地将酒倾倒掉他们一边斟酒一边说话,觥筹交错,来来回回几十个回合,倒是聊得口干舌燥,嘴唇都要微微龟裂了,但直到坛子见底,两人谁也没有喝上一口

这也是另一种怄气

与他们一起饮酒的陆嫁嫁傻乎乎地喝着,她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们的酒量这么好,但她也不想丢了颜面,一杯杯强撑着最后实在意识不支,趴在宁长久的耳朵边,模糊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便靠着他的肩膀,倒头睡去了

宁长久将陆嫁嫁抱上床榻,安顿着歇息,然后借着收拾关窗的名义,将袖间拢着的,许多酒水凝成的紧致小珠信手弹到了窗外

司命则以时间权柄遮掩,将那些藏匿的酒水瞬间蒸尽

屋内的酒气如雾弥漫

两人心照不宣地坐下,聊了些往事和今后的打算,司命身为神官,知识广博,她借着酒意说了一些上古时代的隐秘,不过那些事大都是不可追溯的前尘了

“明日你真要孤身前去么?”临近黎明时,司命问

宁长久点头道:“是”

司命道:“能告诉我原因么?”

宁长久道:“这是秘密”

司命微笑道:“我猜与你的师门有关”

宁长久想了想,道:“或许是的”

司命道:“你那个师门这么多年不联系你,是不是把你忘了?”

宁长久摇头道:“不会忘的”

司命想了想,道:“也对,以你的天赋境界,放在世间任何的地方都是一等一的存在,我甚至觉得,若给你个百年时间,哪怕是剑圣都未必是你的对手,若是有朝一日你回了师门,发现自己是师门的最强者,想来会很有趣”

宁长久笑了笑,他知道司命会错意了司命以为他的道观不过是个厉害的隐世门派,但宁长久至今还不知道,不可观究竟藏在世界的何处还有当初师尊一剑杀死自己之后,他灵魂长期困囚的那个荒芜之地又是哪里?

这些事他都想了很久

宁长久微笑道:“我不用比师门厉害,比你厉害就可以了”

司命的脸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那你也痴心妄想”司命冷冷道:“我今后总会重新成为神官,等到那时,奴纹与我而言不过儿戏,除非你可以成为神国之主,否则永远不可能战胜我”

宁长久笑着摇头

司命看着他自嘲的笑容,神色缓和了些,她举起酒杯,晃着其中的酒,道:“我知道你在动什么鬼心思,你金乌里藏着一个残破神国对吧?呵,但你可知道,修复一个国要比构筑一个国更为艰难,更何况真正的日光早已被遮蔽了呢”

宁长久自信道:“击败你不需要靠日光”

司命总感觉他话里有话,淡淡回应道:“你和陆嫁嫁一个样,嘴硬”

宁长久道:“我走之后你可不许欺负嫁嫁”

司命微笑道:“我会好好善待嫁嫁的”

……

昨夜的记忆碎片已有些模糊,临近清晨时,宁长久拥着陆嫁嫁睡了一会儿,醒来之后嘱咐了司命些话语,随后他去小黑屋见了委屈巴巴的小龄,交代了收集权柄的一些事宜做完这些,他才御剑而出,奔往天榜的方向

宁长久没有用灵力护体,任由寒风掠面,灌入雪白的衣袍里,将他的温度带走,把身躯冻得宛若一块冰

他闭着眼自海国至今,诸多积累的修道感悟于识海上空凝结,化作一粒粒冰晶,在识海中卷成了一场暴雪

肉体的冰冷惊动了紫府的金乌,它啼叫着振翅,在识海的上空飞掠,融化着那些记忆的残片

识海上,雪转而化作了雨,雨幕中,裘自观和李鹤的剑影变幻着,一点点淡去,融为己用

这种过程会被通常的修道者成为“悟道”

但宁长久所依靠的不是悟,而是“炼”,他将所有得到的经验,招式,战斗时留在识海中的残片影响,一一当做真实存在的物质,以强大的精神力作为火焰,辅以金乌的神性,借识海为炉,将其纳入、炼化,作为己用

剑过一千里,海国下棋时的感悟消融

剑过两千里,洛书楼外截杀时的感悟消融

剑过三千里,洛书中五道大修士残留的感悟消融……

宁长久的灵台愈发清明

温度慢慢回到了躯体里

他睁开了眼,眼眸中的金光逐渐淡去

这些稀世的感悟对于普通修道者是罕见的瑰宝,但于他而言只算得上是锦上添花,至多帮他再添半楼境界

更何况感悟再高妙也只是感悟,要想真正将其融汇肉身,尚且需要千百次的战斗历练

宁长久宁静了心神

他知道此去天榜尚需要很久

如今静下心来,他才恍然想起,自己的寿命似乎只剩下不到九年了

……

在夜除喝破他的宿命之前,宁长久并不相信天命

他的认知里,命运不过是无数选择的整合所谓仙人高高在上,操控人的命运,也不过是强迫着人进行一次又一次看似偶尔实则必然的选择但仙人亦是人,这种操控的命运依旧是人命,可以强行逆转改变

但天命是无形之物

人生无数的岔路,你无论进行怎么样荒诞离奇的选择,都有可能落入天命的窠臼,最后所见到的,都是同样的结局

命运不因选择而左右,这是最可怕之处

那自己身上宿命的枷锁,究竟是师尊落下的‘人命’,还是某个无形之物禁锢的‘天命’呢?

宁长久原本已经很少去想这些问题了但隆冬大雪,天地渺远,独自御剑之时,枯燥的颜色无休止地拂面,思维总又忍不住去触碰这些

“师尊,你在看着我么?”宁长久仰起头,对着天空自语

……

……

不可观

参天入云的高阁神殿,诸天神佛、修罗金身的重重影下,似有天风漫过,数千道雪白的纱幔无声拂舞,将幔中的影映得绰约迷离

最大的两尊神佛之像手握规与矩,一者测比四海,一者称重江山,各代表准绳与权衡,神容庄严

金光与烛火融成了不可触摸的光流,光流泻在了一道道白纱上,无穷的纱幔之间,映着一个女子的侧影

这道身影覆着淡淡的金光,极美,好似一张纱幔上,天神用亿万的线条穷尽了所有可能,然后再将其余的所有多余的线条擦去,只留下了最完美的一道

女子似盘膝在莲花宝座上,唯见影中如云秀发,不见真容

她静静地低着头,看着身侧水池中氤氲起的一道影

影中的白衣少年踩在剑上,抬起头,望向了这里,目光恰好与自己相接

女子沉默着,她的手柔和地抬起,拂动的衣袖像是不受外力的控制,轻飘飘的,半点也不垂坠

“既不可观,何必看我?”女子轻轻开口,她的声音淡极了,像是荒芜之地吹了千年的风,遇水则成莲,遇火则成烬,介于孤独与死灰之间

光影消散,女子也不再看他

许久之后,大殿的门轻轻打开,一个红衣佩剑的男子缓缓走入,在万丈金影间来到了帘幔之前

“拜见师尊”红衣公子行了一礼

他是道观的三师兄

他擅画,擅剑,两者相加更是天下无双但向来潇洒的他,今日却很是紧张

他已记不清师尊是有多久没有召见过他了他知道,今日一定是有大事

三先生的礼仪很稳,一丝不苟,他低着头,不愿去看那道帷幔上映出的影,生怕多看一眼,接下来的几年便不想提笔作画

女子观主轻轻开口,仙音浮动:“你的小师弟已去往天榜了”

红衣公子从大师姐的口中知道了第七位师弟的下落

他不明白苦找十多年,既然寻到,为何不接来观中不过既然是师父的意思,他也不便多问

“天榜?”红衣公子微微蹙眉:“师弟去那里做什么?”

观主道:“你无需关心这些,只需等他就好”

“等他?在哪里等师弟?”红衣公子问道

师尊道:“在你的楼中,必要的时候,你可以出楼去见他”

红衣公子蹙起了眉,自己的楼……可那分明与天榜相距极远啊,师弟怎么会来呢?

他没有多问,行礼道:“是,师尊”

观主道:“让我看看你的剑”

红衣公子道:“不敢师门弄剑”

观主轻声道:“无妨”

红衣公子这才握住了剑,将其轻轻从鞘中抽出

他抽出的不是剑,而是一条雪白的长卷

长卷宛若细浪迤逦,奔腾不息的河流

三师兄是真正的贵家公子,他束着发,面容清俊淡雅,唇红齿白,衣裳如火,抽剑的姿势也似盛装的戏子轻轻抖出自己的折扇剑光抽出,随着他挥剑的动作,这条雪白的长卷不停蔓延

长卷所过之处,立刻有了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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